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松光

作者 红狼

在我们老家,人们把松明称为松光。松明,《现代汉语词典》里的解释是:“燃点起来照明用的松树枝。”我觉得这个解释没有“百度百科”的解释到位:“山松多油脂,劈成细条,燃以照明,叫松明。”因为我们就是这样使用松明的。

老家的屋后有一片松树坡,松树的主干多被人用斧头劈过,被劈的部分,是长在根部或离地面不高处的寄生包(即树瘤)。松树上的寄生包和根部都含有丰富的油脂,我们把树根叫作“疙兜”,松树疙兜风干后,大多也劈成细条做了松光。

我少年时代的夜晚,基本上是伴着松光度过的。家里缺钱,买不起煤油。取一二根松光,架在瓦片里点燃,光比煤油灯还亮。只是,像烧木材一样,燃烧松光会发出“哔哔啵啵”的声响,烟雾也较浓。一根小小的松光燃不了多久,三五分钟就得添一根,常常把我们的手和脸熏得漆黑。

我们家的松光全是父亲在山上?回来的。多少个傍晚,人家都收工回家了,父亲还没有回来。直到夜色完全淹没村子,我在屋后朝后山呼喊:“伯伯哎——”我们老家称呼父亲为“伯伯(béi)”。稚嫩的声音飘向远处山梁。少顷,一个声音从山梁飘了回来:“喔嚯!回来了——”

等到父亲摸黑回家时,我们都已吃过晚饭了。汗流浃背的父亲,将一背篼沉重的松树疙兜倒在火塘边,然后坐在板凳上,对着火塘,撩开衣襟烤汗水。火塘一般是四尺见方,专门用作烤柴火取暖。四边塘壁是用条石砌成的,我们叫火拦石。

大姐在灶头给父亲热饭菜,我则端一盆热水让父亲洗脸。父亲吃过晚饭,先装一锅叶子烟在嘴上吧嗒,然后就着火塘里的火光开始劈疙兜。我们把劈成细条的松光沿着火拦石立放在火塘四周,让柴火将松光的水分烤干。

获取松光,除了花费力气,不需要花一分钱,所以,它在很多人眼里是最不值钱的一种木柴。一根松光可以让我在黑夜里看几页书,或者写一篇字。我记得父亲在松光下教我写字,我老是写错,父亲就用手中的松光打我的手心,直到我写正确。

父亲也从不浪费一根松光。很多个漫长的冬夜,我们都睡下了,父亲还一个人坐在火塘边,却不愿意点燃一根松光。夜晚很静,门外无雪也无风。父亲守着一小堆柴火,慢悠悠地吸叶子烟,慢悠悠地煮老鹰茶,偶尔几声咳嗽,如同闪电穿过黑夜,让夜晚更加安静和寂寞。

我有时半夜醒来,发现父亲还坐在火塘边。虽是不经意的一眼,却让我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酸楚。父亲坐在板凳上,面朝火塘,佝偻着身子,一只肘抵在腿上,手掌撑着下巴,一只手端着烟锅,像一个思想者在沉思,被火光映照的一张脸,泛着褐色,就如同那饱含松脂的松光。

我忽然觉得,父亲就跟烤在火拦石上的松光一样。不,父亲就是一个快要烤干的老松树疙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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