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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庄阡陌似旧年

作者 ● 张淑清

父亲说,明天有雨。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太阳正心急火燎地悬在杨树梢上,风也是有一搭无一搭地扯,几朵云彩白得刺眼,哪有雨的迹象?父亲搓了搓老寒腿,皱了皱眉。在乡村,要想预先了解天气变化,有时候不必收看电视,父亲就知道,他的老寒腿隐隐作痛,改日不是雨天,也是雪花飞扬。

人和牛马犁地,耕耘,收获之前,都习惯性地看看天,逢雨雪日子,可以暂停劳作,歇息一下筋骨,围在炉火边或坐在土炕上,交流交流土地、种子、农药、化肥的事情,对于人生这个深奥的话题,他们往往沉默不语,斟满一杯酒,一饮而尽,或是燃起一支烟,慢慢品咂,让所有灰暗的、忧伤的日子,活成一首诗,一个标点,一截木头,一块疤痕。

我想起老宅子的那堵石头墙,在一个雨天不胜重负倒下了,我来不及把它垒起,又一场暴风骤雨降临。那就允许这些倒地的石头,在以后的岁月中自由呼吸,我不干涉它们与大地的肢体接触。本来石头就是属于大地的,只是后来一只只手将它们垒砌起来,长的、方的、扁的、圆的、棱角分明的石头,组建了一幢幢房子,房子里居住着人,有了烟火,村庄才有了灵魂。石头随处可见,又各司其职。我从没看到一块闲着的石头,它们被安置在墙上或牛马圈里,被砌在井沿,或铺陈一级级石阶,也架成一座座石桥,从村庄通向城市,从一块菜地到另一块菜地。石头也去了灯火阑珊的城市,但它很少在楼群出现,那些“鸟笼”是钢筋水泥构成的,与石头无关。石头在城市没什么地位,它适合住在乡下,像我一样。四十年前,我一直在乡下,过着朴素的朝夕,看云卷云舒,花开花落。和一个人走到一起,将两棵不相干的树,栽到一个坑里,拔也拔不出,走也走不脱,根扎得很深,想摆脱干系很难。我活得异常坚硬,仿佛河滩的一块石头,扔在地上砸一个坑。种地,喂羊,割草,放马,也如男人劈柴,砍柴,干着粗活,吃着苞谷粗粮。

人们注重各种仪式,父亲也不例外。收获新米时,父亲会点燃一炷香,盛一碗米饭,在风门口,摆一张桌子,烧香,祭拜上天。这个仪式陪伴我们几十年,从未停息。以后还会延续吗?我不清楚,我该问问自己的良心。

提到唢呐,时间仿佛就被打开一个口子,只要唢呐响起,村子也就活了,空了许久的肚子开始欢欣鼓舞,它管不了世间生死,能奢侈一把,让肚腹满足一下,便是幸福。村庄里,走一个人,悲伤只是一阵,留一个土丘在地上,草儿花儿不久便满地丛生。

我喜欢在一个地方住一生,不管它多么贫瘠,多么闭塞。我熟悉它的气味,这样我不会因认识新生事物,变得过敏,或小心翼翼。我断言自己是离不开村庄的,虽然我的身体还在城市的屋檐下漂泊不定,但我的精神尚在村庄的阡陌上朴素地行走着。精神在哪,人就在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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