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虾蛄

作者 ● 钱国丹

虾蛄的别名很多。因为它长着两把和螳螂一样的大刀,有人就叫它“螳螂虾”;因为它静静趴着的样子颇像一架古琴,又有人喊它为“琴虾”;还有一种尾部较圆的虾蛄像个琵琶,因此又有“琵琶虾”之称。我在北戴河的排档上看到和我们台州一模一样的虾蛄,标写的却是“皮皮虾”或“屁屁虾”。

虾蛄美味而有营养,价格并不十分昂贵,因此注定成为餐桌上的常客。从前没有海水养殖,平日里的虾蛄瘦瘦的,秋风起、菊花黄,尤其到了下雪霰籽的日子,虾蛄才最肥美,它们一般能长到四五寸,偶尔也可见七八寸、尺把长的。20世纪没有保鲜技术,虾蛄和海蟹、海虾一样,离了海水是要死的。只因为天气寒冷,放上一两天并不变质,烧起来仍然满屋生香,吃起来仍然鲜美异常。

那时候大家都穷,肥硕的虾蛄进不了寻常百姓家。鱼贩子把挑剩的瘦小的放在石臼里轻捣几下,拿大盐腌了。腌虾蛄咸咸的、香香的,并不失鲜美,是最理想的下饭菜。我母亲偶尔也买一些,千叮咛万嘱咐是下饭的,不许当零食吃掉。可我们哪里等得了?趁着母亲不备,抓起一根腌虾蛄就把它的脑袋拧下来,揪出一条盐水滴滴的虾肉塞进口中,那种美好的滋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。

虾蛄的美味是无法抗拒的,可第一次见它的人会被它的相貌镇住。一次我们在大陈岛搞活动,正值春汛时节,晾晒的虾皮里有许多炊熟的虾蛄。我问渔妇:这虾蛄卖吗?她答,卖。我就到附近的小店里要了只纸箱,蹲在竹簟里,把虾蛄捡了满满一箱。

晚上空下来,我把自己关在屋里,剥吃着虾蛄自得其乐。我还抓了一大把,给隔壁的蔡、郑两位先生送去,哪知这两个大男人见了,惊呼:什么怪物这么面目狰狞啊?快拿走!我说,你们尝尝,好吃着呢!他们不信,坚决将我的好意拒之门外。回屋后我越想越不服气,两个黄岩人,竟然不识虾蛄!于是我动手将它们的头、尾拧去,然后让它们腹部朝上,两个拇指同时使劲将甲壳往后按压,整条肉就剥离出来了。我用一个碟子装了它们,顽固地送到隔壁去。这一回,两位邻居算是接受了。

不一会儿,有人来敲我的门。竟是隔壁的蔡、郑两位先生。他们喊道:钱国丹,还有那、那什么虾蛄吗?

我在屋里回答说,有,就是不给你们了。他俩就在外边说好话,我被磨不过,还是开了门,给他们各自装了一袋,说,自己剥去,我可不再替你们服务了。

记得天台山的作者胡明刚第一次上我家,看见我餐桌上的虾蛄,惊讶地问:这是什么虫啊?我说,这不是虫,是海鲜。他又问:是什么鱼啊?我说也不是鱼。我把虾蛄的大小芳名报了个遍,然后示范怎么对付它。胡明刚很谦虚,他急用现学,很快掌握了剥壳方法,并没有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、狼狈不堪。虾蛄还有许多故事呢。相传宋朝末年,元兵大举南侵,宋端宗和残兵败将逃至海边,元兵穷追不舍。眼前是波涛澎湃的东海,又无渡海的船只。端宗仰天长叹:天绝我也!又说,何人能来救驾,朕必封他为王。话音刚落,海面上冒出虾蛄王,它带领数百虾蛄浩浩荡荡地来了。皇帝佬儿惊魂未定,却见大小虾蛄变成大小船只,君臣们喜出望外,争先恐后登船离去。皇帝和群臣平安脱险,长长地松了口气。虾蛄王开口道:启奏万岁,该给我们赐封了!逃亡皇帝身无长物,只得摘下头上的帽子抛入海中。从此,虾蛄的脑袋就像戴了皇冠一样,威风凛凛。我们老家流传着另一个故事:一个虾蛄小姐当新娘,不知该把男方送来的凤冠戴在哪里,外面鼓乐喧天,男方催得好紧。情急之中,它就将凤冠当作小裙子系在腰腹下,想给新郎一个惊喜。傧相水潺鱼一见它这副尊容,笑得前仰后合,结果把自己的下巴笑得脱臼,再也收不上去了。水潺何许鱼也?它软滑如水,白嫩如豆腐,因此又有人叫它为“豆腐鱼”。这样软儿巴叽的鱼,竟敢如此嘲笑虾蛄小姐?水潺的厉害就是一张嘴,这张嘴挺大,长满了细细密密的牙齿,它一张开,虾蛄就像老鼠见了猫,吓得缩作一团,水潺将它囫囵吞了。水潺的身体软糯,食道和胃却异常坚韧,它们分泌的消化液能将虾蛄的铠甲变软,然后慢慢把它们的身体吸收掉。

可见世间的万物,本就是一物降一物的。柔能克刚,也算是一条真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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